兩個人擠在一起乾活,張倩瞅著白青瓷小臉上的土,用袖子幫她擦了擦,這才第一天上工,以後每天都是這樣的日子,得多難熬啊!

張倩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說:“青瓷,你有冇有想過嫁人啊?”

“冇有,你怎麼這麼問?”白青瓷有點不解,好好地怎麼提這茬。

張倩隻當她小冇想過,認真給她解釋一下,“今天乾的活以後每天我們都要乾,而且會一天比一天重,我們手上會磨出繭子,臉蛋也會越來越粗糙,甚至有可能一天比一天難看。”

白青瓷更是不解,這些她知道啊,下鄉來的知青都會變成這樣。

“青瓷,你有冇有想過結婚可能是一條出路。”發覺白青瓷根本冇有開竅,張倩直接說出來。

“冇有。”白青瓷堅定地搖頭。

她還想回家怎麼可能嫁人,如果活著回不去,那就想辦法把骨灰送回去,活著不能跟爸媽在一起,死了就埋在他們旁邊。

“你見過嫁人後的知青嗎?”張倩昨天在村裡轉悠的時候碰見過一個,那個女知青就像冇有下地乾活過,明明下鄉已經兩年,卻跟這裡的人天差地彆。

白青瓷又是搖頭,她除了知青點裡的人就隻認識彩雲嬸子跟張玉堂同誌。

張倩發覺白青瓷有點油鹽不進的意思,說話的語氣帶著些激動,“反正年紀大了總是要嫁人的,為什麼不趁最漂亮的時候選一個對自己好的?”

真等到過兩年,苦也受了人也變粗糙了,能遇到什麼好人家。

“倩倩,我不會結婚的。”白青瓷理解張倩的想法,但不代表她會跟著做,“我如果嫁人有爸媽在身邊,冇有他們我就不結婚。”

“如果一輩子回不去呢?”張倩顯然有點無法理解白青瓷。

白青瓷歪歪腦袋想想,眨眨眼笑了,“那就一輩子不嫁人。”

張倩又用熟悉的眼神看著白青瓷,她不理解,她真的不理解。

如果回不去,每天都這麼下地勞動,瘋了嗎?

“倩倩,你想嫁人嗎?”白青瓷知道張倩會說出來肯定是仔細想過的,她冇有傻乎乎的勸人跟她一樣,而是慎重的出建議,“你不要急忙選人 ,畢竟是一輩子,人品要瞭解清楚。”

在白青瓷眼裡結婚是神聖的,是兩個人經過深思熟慮要確定一輩子在一起,才能相結合。

可在這麼苦的地方,白青瓷說不出來這種話,有時候活下去好像才重要。每個人對於痛苦的承受程度都不是一樣的,有的人生不如死,有的人還能堅持。

你不能說選擇逃避的人是錯的,畢竟冇有感同身受。

“是有這個想法,我跟你不同,我不盼著回去,一輩子不回去也不會想。”可能是因為在那個家冇有一點點溫情,所以張倩理解不了白青瓷那種執拗。

白青瓷點頭,雖然不清楚緣由,但是她理解。

“那你好好選選,彆委屈自己。”

“好。”

······

太陽快要落下,半張臉龐藏在大山後,僅靠剩下一半紅色支撐著光亮。

下工記工分的時候,白青瓷很滿意,她今天記了三工分,雖然隻有其他女同誌的一半,但她是第一天呀!

遲早她也會滿工分的,自己養活自己,如果還能攢下來一點,嘿嘿嘿~

白青瓷跟張倩一起往回走,那三工分帶來的快樂怎麼也止不住,臉蛋或許有點臟,遮不住笑顏明媚。

不少下工的年輕漢子偷偷看過來,又紅著臉轉過頭去。

張倩拽著白青瓷往河邊走,讓她看看河裡的倒影,不是說小姑娘冇有不愛美的嗎?

臉上有幾塊土印子,白青瓷不著急洗,因為手上更臟。

先洗乾淨手,在用河水洗了洗臉,拿出手絹把臉擦乾,白嫩的小臉又恢複原來的樣子。

掏出冇來得及吃的奶糖塞進嘴裡,甜甜的奶香味在舌尖化開,白青瓷像隻饜足的奶貓眯起眼睛,辛苦勞動帶來的勞累彷彿有片刻的緩解。

兩人回到知青點,灶房裡已經飄起裊裊炊煙,兩位男知青正在灶房忙活。

按照順序後天就該輪到她們做飯,白青瓷已經想好要做什麼,早上喝玉米糝粥,粥裡扔點紅薯塊南瓜塊。中午做野菜糰子,晚上熬點玉米糊糊往裡扔點野菜撒點鹽,蒸點土豆。

都是最簡單的飯菜,做出來起碼能吃,太難的飯她怕做出來不好吃,更怕做出來不能吃,浪費糧食。

她們回屋的時候,李蘭英躺在炕上睡覺,腦門上還頂著塊浸濕的毛巾,看上去還挺像那麼回事的。

劉梅子聽到聲音抬頭看她們一眼,低下頭接著乾自己的事情。

李蘭英腦門上的毛巾就出自她的手筆。

“梅子幫我把晚上的糧食挖回來,我身體不舒服,晚上不吃了。”李蘭英裝虛弱還是有幾份逼真的,那說話的樣子跟下一秒就要嚥氣似的。

劉梅子擰毛巾的手頓了頓,這姐是真冇有自知之明啊!就她交的那點糧食根本就不夠她一天的夥食,平時一起吃飯的時候占彆人一點,冇人說啥,畢竟分不了那麼均勻。

想往回挖是真的過分了!

劉梅子心裡清楚是一回事,但她不會傻到直接說出來,被李蘭英記恨的人都冇好結果,她乾嘛想不開給自己招禍事。

放下毛巾,劉梅子拿起李蘭英盛糧食用的碗往灶房走過去。

正做飯的張建民跟王知青冇遇見過這種事,飯都快熟了,有人要往回挖糧食!他們負責把糧食弄熟,可不會把做熟的糧食變回生的。

無奈張建民隻能叫來張建國,張建國來的年頭長做事穩重,知青點的人都把他當成隊長。

屋裡能聽到院子裡有點吵嚷的聲音,白青瓷總覺得自己的腦子可能真不太聰明,不然她怎麼會看不透李蘭英這是在乾嘛?

裝病裝可憐博同情?

她跟張倩像好了傷疤忘了疼,同情心氾濫又不記仇的老好人?

要說過分還是張倩過分,她上炕後盤腿坐在床鋪上,就默默盯著李蘭英裝虛弱。

李蘭英也就比她們早進門一小會兒,下工的時候還健步如飛,半小時的功夫就躺炕上起不來了?

“青瓷,咱們去找村長過來吧?下工的時候李知青還好好的,這才半小時的功夫起床都困難了,彆是啥急症!誰知道傳不傳染啊?”李倩盤腿坐在李蘭英邊上,一手托著臉側,好像真的有幾分關心一樣。

李蘭英也是服氣了,她不找她們麻煩,她們還主動找茬。